金属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，陈默听见齿轮咬合的声音。
误差容忍室里没有高科技设备，只有一张铺满泛黄纸张的木桌。雨晴的白大褂擦过桌角，掀起的风让最上面的照片翻转过来——那是两个婴儿并排躺在培养舱里的画面，银色手环的特写显示编号分别为【0000001】和【0000000】。
【"哥..."】雨晴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，【"我们谁才是那个'零号'？"】
桌上的老式录音机突然自动播放，父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：【"当你们听到这段录音时，系统已经完成了第25次自我修正..."】
录音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。整个房间的墙壁变得透明，露出外面令人窒息的景象——无数培养舱悬浮在虚空中，每个舱体里都是不同年龄的"陈默"，而连接这些舱体的神经导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。
草帽少女的机械义眼躺在桌角，镜头里闪烁着最后的数据：【检索完成：原始载体坐标锁定】。
陈默拿起它时，眼球突然分解重组，在空中投射出实验室的立体地图。一个红点正在地下七层的位置规律闪烁，标注却是【记忆嫁接禁区】。
雨晴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的不是血，而是一枚微型齿轮。齿轮滚到桌边自动展开，变成老式投影仪。播放的画面让陈默浑身发冷：
年轻的父亲抱着婴儿站在手术台前，而台面上躺着另一个婴儿——他的胸口嵌着半枚齿轮，编号正是【0000000】。
【"所以系统一直在保护的不是我..."】陈默的耳垂疤痕突然灼痛，【"...而是那个被放弃的'零号'？"】
地下七层的电梯需要瞳孔认证。
当陈默将机械义眼按在识别器上时，电梯突然下坠而非下降。显示屏的数字疯狂跳动，最终停在【-25】层。门开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薰衣草香气，混合着某种金属烧灼的味道。
禁区的中央是个球形空间，二十三根神经导管从天花板垂下，连接着正中央的圆柱形培养舱。舱体里漂浮着个约莫七岁的男孩，他的手腕上戴着【0000000】号手环，而胸口嵌着的齿轮正在缓慢旋转。
【"记忆嫁接原始载体。"】
雨晴的医用平板自动解锁，显示出一份加密档案：【项目名：误差之花；状态：永久休眠】。当她触碰培养舱时，男孩突然睁开眼睛——那双瞳孔里没有眼白，只有不断变换的齿轮图案。
【"你们来得太晚了。"】
男孩的声音带着三重音轨，既有孩童的清脆，又有草帽少女的机械音，最后还混杂着父亲的声线。培养舱的液体突然排空，他赤脚踩在金属地面上，胸口齿轮的转速越来越快。
【"系统已经完成了第25次轮回，现在需要回收所有冗余数据。"】
他抬手时，整个空间的导管同时发光。陈默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数据化分解，记忆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——五岁时调换的药瓶、二十三枚齿轮、燃烧的树屋...
雨晴突然冲上前，用神经剪刀剪断最近的导管。靛蓝色液体喷涌而出，在空中组成父亲最后的全息影像：【"默仔，密码是零号手环的逆编号！"】
陈默扑向控制台，输入【0000000】的瞬间，整个实验室剧烈震动。
培养舱集体开启，所有"陈默"的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。他们整齐划一地举起右手，腕部的银色手环投射出相同的画面：
五岁的雨晴踮脚按下了某个红色按钮，而年幼的陈默哭着拽她的衣角。按钮旁的标签写着：【记忆嫁接终止协议】。
【"原来是你终止了系统..."】
男孩胸口的齿轮突然卡住，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雨晴：【"...在一切开始之前？"】
医用平板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，显示着最终警告：【检测到原始指令冲突，系统即将自毁】
倒计时十秒的警报声中，陈默做了件出乎意料的事。
他摘下自己的银色手环，戴在了男孩手腕上。两个手环接触的瞬间，编号【0000001】和【0000000】同时发光，融合成新的标记：【∞】。
男孩的身体突然僵直，齿轮从胸口脱落。他看向陈默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人类的情感：【"为什么？系统明明抛弃了你..."】
【"因为误差才是活着的证明。"】
陈默指向正在崩塌的实验室墙壁，外面不再是虚空，而是真实的薰衣草田。晨光中，第25株金属植物正在疯狂生长，叶片背面浮现出父亲最后的笔记：【当两个归零者相遇，系统就会重生】。
旅行巴士的喇叭声唤醒晨露。
陈默站在田埂上，看着男孩和雨晴在金属蒲公英丛中奔跑。他的耳垂不再刺痛，疤痕处开出的花已经凋谢，只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叶形印记。
手机震动，收到一条没有发件人的消息：【记忆嫁接永久终止，新世界线已激活】。
配图是薰衣草田的全景，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田埂上。最高的那个肩上停着蒲公英飞絮，而最小的男孩手腕上，戴着没有编号的银色手环。
风吹过第25株金属植物，带走的种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，像无数个未被修正的珍贵误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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